亲爱的人们:
你们好!
近年来,我的曝光率无以言表的达到了一个又一个的高峰,关于我的争论,越演越烈。人们越来越热衷于关注和寻找我身体里那些以前无法被发现,无法被诊断的微小癌或者小结节,随之而来的,就是对我无止境的治疗,让我和我爱的主人越来越受到伤害。
对于那些可能还不熟悉我的人,我首先做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我在人类观察的视野里,有时形似一只展翅的蝴蝶,只是略少了一点飞翔的飘逸,有时又形似一个绅士的领结,棕红的颜色,彰显着我的庄重优雅。我的住所周围溪流潺潺(颈总动脉、颈内静脉),峰峦叠嶂(甲骨软骨、气管软骨)。我的邻居们,一个个更是缺一不可,有左右头颈运动的大力士(肌群),有补给食物、氧气的垄断巨头(食道、气管),有传达命令的指挥家(迷走、喉返神经)等等。而我自身,制造着T3、T4,生产降钙素,调控代谢、生长速率,调节着体内钙的平衡。
这就是我,形似蝴蝶的优美,犹如盾甲的保护。
而活在当下,我成了一个被“放大”的争议。
面对争议,我想这对于你们人类,也是一个尴尬的现状。以韩国为例,在过去20年里,关于我的癌症发病率提高到了最初的15倍。在中国,情况同样不容乐观。
“这使甲癌成为增长最快的癌症之一,” 美国梅奥医学中心的Brito如是说。但是,一个令人费解的现象随之出现了:诊断率大幅上升,因我而起的死亡率,却没有随之上升。
Brito和他的同事们解释,微小癌的诊断率提高,很大程度上来于高科技成像技术的进步,如超声波、CT和磁共振成像(MRI)的广泛使用,现在可发现我体内小至2 mm的结节。Brito说,“这些技术的滥用及易用简便性驱动了过度诊断现象的发生。”
那些新增的与我相关的癌症患者是从哪里来的呢?他们其实一直存在。早在1947年,病理学家就发现,尽管极少成为死因,但是在尸检中经常发现我体内的癌灶。
我体内的癌灶,被你们的火眼金睛一次又一次的发现,随之而来的常常会导致对我的过度治疗,包括不必要的手术。对我毫不留情的切除,手术率大幅上涨,可术后的结果显示,几乎所有人患的都是微小的“乳头状癌”,许多人一生的症状都不明显。
我能够感知主人,当他听到自己身患癌症之时,那种精神的紧张和情绪的波动。我也崇拜医生,追求诊断的准确和医学的进步,对于清除我体内病灶的关爱,甚至也能理解某些医生为了利益而不得不做一些对我的伤害。毕竟,在目前的医疗环境下,“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是医生脱离责任,主人摆脱心理折磨的有效办法。
然而,我想告诉你们的是,我的被切除,亲爱的主人就可能会终生需要药物替代治疗,而且医生会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为主人找到恰当的剂量。与此同时,主人还要承受甲状腺素水平过低或过高的后果,包括精力和体重的波动。我不止一次的看见,由于我的离去,我的主人精神的倦怠,身体的疲乏,或者走向相反的方向。甚至,由于不可避免的操作,伤及了我那些可爱的邻居们,让主人的生活质量大大的降低。
看着你们报告上越来越多的微小癌的诊断,看着你们手里挥舞着的手术刀,看着离开我的主人生活痛苦,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我的前世今生,经历了上亿年的进化,随着主人的喜怒哀乐,身体变化,我每一秒,每一分钟都分泌着精确的激素剂量,尽力的保证着主人的身心平衡。所以,没有了我的主人,靠着简单的药物,怎么能让我放心呢?
当然,对于我体内那些已经占领了重要位置,可能会极大影响主人生命的病灶,我也是极力赞同医生帮我去除的,因为我主人的生命是第一位的,这一点,对我毋庸置疑。
欣喜的是,我听到越来越多对我来说最温暖的话语,已经有人开始呼吁大多数我体内癌灶的发现,不是注定必然或对主人具有风险,医生应向我的主人解释:在许多情况下,积极监测而不是手术治疗才是最合适的管理手段,如果有证据表明结节表现出更多的攻击性行为时再行治疗并不会造成治疗上的延迟。
时代进步,医学必然越来越昌明。我不介意大家对我身体内隐匿的那些病灶做出判断,也不介意在必须的时刻把我切除,但唯求对你们的同胞多一些人性关怀,对我少一些不必要的伤害吧。
谨记,我是你们身体里不可替代的一员。
永远爱你们的甲状腺
2015.4